孤雁

〔唐〕杜甫

孤雁不饮啄，

飞鸣声念群。

谁怜一片影，

相失万重云？

望尽似犹见，

哀多如更闻。

野鸦无意绪，

鸣噪自纷纷。

【译注】

• 孤雁不饮啄，飞鸣声念群：离群孤雁不饮不食，边飞边鸣声声思念伙伴。饮啄：鸟类饮水啄食。
• 谁怜一片影，相失万重云：群雁消失于万里云海，谁怜这一只孤雁？
• 望尽似犹见，哀多如更闻：孤雁望尽天涯，依稀伙伴就在眼前；哀鸣不绝更像听到伙伴的呼唤。
• 野鸦无意绪，鸣噪自纷纷：野鸦不解孤雁念群之情，只顾自己鸣噪不停。意绪：心绪，念头。鸣噪：啼叫。自：自己。纷纷：不停。

这是一首咏物诗，表达的是乱离漂泊中失群之人的痛苦心情。全诗通过对雁孤苦伶仃的描写来象征诗人自己。

首联“孤雁不饮啄，飞鸣声念群”唤出“不饮啄”有品有骨“孤雁”。它非常想念同伴，拼命追寻，情感热烈而执着。“不饮啄”体现出孤雁的不达目的绝不放弃的决心，寄寓诗人当时渴望与亲人团聚的心情。

颔联“谁怜一片影，相失万重云？”境界忽然开阔。它是高远浩茫的天空中小小的“一片影”，与雁群相失在“万重云”间，显得惶急、焦虑和迷茫。“一片”、“万重”对比，构成反差，极言其“孤”。“谁怜”二字直抒胸臆，凝聚了诗人对孤雁的怜悯之情，形象地写出了路远雁孤、同伴难寻的凄苦之情。这一联以“谁怜”二字设问诗人与雁，“物我交融”，浑然一体。诗人所思念的不单是兄弟，还包括他的朋友。经历了安史之乱，在那动荡不安的年月里，诗人流落他乡，亲朋离散天各一方，他无时不渴望骨肉团聚，无日不梦想知友重逢。

颈联“望尽似犹见，哀多如更闻”，紧承上联，从心理方面刻画孤雁的鲜明个性。“似”、“如”二字表现未见而似见，未闻而犹闻的幻觉。孤雁飞着叫着寻找同伴，它的渴望、煎熬表现得淋漓尽致。它被思念缠绕，被痛苦煎熬，迫使它不停地飞鸣，仿佛那失去的雁群老在它眼前，似乎那同伴的鸣声总在它耳畔。这两句血泪文字情深意切，哀痛欲绝，体现出诗人流离失所，生活困苦，又没有亲人和朋友可以依靠的状态。“犹”和“更”道出了诗人心中的沉重的悲哀与伤痛。

尾联“野鸦无意绪，鸣噪自纷纷”，用陪衬的笔法，表达了诗人的爱憎。用野鸦的无忧无虑、热闹非常来反衬孤雁的寂寞、愁苦，进一步表现了孤雁渴望团聚的哀愁与奋力寻找的不懈。孤雁念群之情迫切、痛苦、劳累；而野鸦是全然不懂的，它们鸣噪不停，自得其乐。“无意绪”是孤雁对着野鸦时的心情，也是杜甫既不能与知己亲朋相见，却面对一些俗客庸夫时厌恶无聊的心绪。

这是一篇念群之雁的赞歌，它表现的情感真挚而悲壮。

全篇咏物传神，大匠运斤，自然浑成，全无斧凿之痕。中间两联有情有景，一气呵成，而且景中有声有色，有光有影，给读者以立体感。全诗以孤雁象征作者自己。诗写的是孤雁，无一字涉及诗人自己。但通过这只不饮不啄、穿飞哀鸣、思寻伙伴的失群的孤雁暗示了诗人在战乱中只身颠沛流离怀念亲朋的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