酌酒与裴迪

〔唐〕王维

酌酒与君君自宽，

人情翻覆似波澜。

白首相知犹按剑，

朱门先达笑弹冠。

草色全经细雨湿，

花枝欲动春风寒。

世事浮云何足问，

不如高卧且加餐。

【译注】

• 裴迪：唐代诗人。字、号均不详，关中（今属陕西）人。官蜀州刺史及尚书省郎。盛唐著名的山水田园诗人。王维的好友。
• 酌酒与君君自宽，人情翻覆似波澜：给你斟酒愿你喝完能自我宽慰，人心反复无常，如同起伏不定的波涛。自宽：自我宽慰。人情：人心。翻覆：谓反覆无常变化不定。
• 白首相知犹按剑，朱门先达笑弹冠：朋友即便相携到白首还要按剑提防，要是你盼望先富贵的人来提拔你帮助你，只不过惹他一番耻笑罢了。朱门：红漆大门。指贵族豪富之家。先达：有德行学问的前辈。弹冠：弹去帽子上的灰尘，准备做官。
• 草色全经细雨湿，花枝欲动春风寒：草色青青已经全被细雨打湿，花枝欲展却遇春风正寒。花枝：开有花的枝条。经：亦作轻。
• 世事浮云何足问，不如高卧且加餐：世事如浮云过眼不值一提，不如高卧山林亲近自然，享受美食，保重身体。世事：世务，世上的事。何足问：不值得一顾。何足，犹言哪里值得。高卧：安卧；悠闲地躺着。指隐居不仕。加餐：慰劝之辞。谓多进饮食，保重身体。

题目的意思是斟酒给裴迪。此诗作于王维隐居辋川时期，大约于《辋川集》写于同时。

“酌酒与君君自宽”，诗人给裴迪倒了一杯酒，让他不论遇到什么事，要自己想开。“人情翻覆似波澜”，人情世事难料，就好像波澜一样翻覆无常。一曰翻覆，二曰波澜，足见心中愤激之情。

“白首相知犹按剑，朱门先达笑弹冠。”多年相知到白首的朋友，还有反目成仇、拔刀相向的时候；豪门贵族中先发达的人，也会嘲笑别人的上进。三四句紧承“人情翻覆”，照应止水波澜的外部刺激，强调矛盾两端，铺叙反目成仇，人心无常。白首相知尚且如此，其他的人就不用说了。相知成仇，先达不用，说尽了世态炎凉，当是实有所指。前四句关键在“笑”字。

“草色全经细雨湿，花枝欲动春风寒。”外面蒙蒙细雨把地上的青草都打湿，现在正是早春的时节，天气还有些寒凉，盛开的花朵也因为寒气侵袭而轻轻摇动。从内容上说，五六两句是即景即情，从户内至室外，为酌酒时举目所见，由世态炎凉，人情翻覆展示天地无私，万物亲仁，豁然呈现一新境界。

“世事浮云何足问，不如高卧且加餐。”世间的事就像天上的浮云，不足挂齿，不如及时行乐，吃好、睡好。。“何足问”有不屑一顾的鄙薄之意，所指实有其人其事，承三四句，“高卧”承五六句，超凡脱俗。前后既错综成文，又一气贯注，构思布局缜密精妙。

亦显亦隐、半儒半释的人生经历与处世态度，给王维造成巨大的心理矛盾，犹如碧潭止水，宜清心静观；但仰望高谷急湍，依旧凛然飞动，怵目惊心。王维全部诗作均可作如是观，通过《酌酒与裴迪》一诗即可透视此种矛盾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