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青坂

〔唐〕杜甫

我军青坂在东门，

天寒饮马太白窟。

黄头奚儿日向西，

数骑弯弓敢驰突。

山雪河冰野萧瑟，

青是烽烟白人骨。

焉得附书与我军，

忍待明年莫仓卒。

【译注】

• 我军青坂在东门，天寒饮马太白窟：我军驻扎在武功县东门外的青坂，天气严寒，兵士都在太白山的泉窟中饮马。东门：指青坂所属的县城东门。太白窟：秦岭主峰，位于今天的陕西武功、太白诸县。这里说青坂在太白窟，山高天寒，饮马困难，条件极为艰苦。
• 黄头奚儿日向西，数骑弯弓敢驰突：可是，黄头的奚兵却依旧每天都在向西推进，步步紧逼，他们个个骁勇善战，就算是只有寥寥几个骑兵来对阵，居然也敢手持弯弓乱箭齐发，飞驰着突击我大唐军营，一阵横杀竖砍。黄头奚儿：安禄山的军队里有很多是奚、契丹的部族。日向西：一天天向西推进。青坂在陈陶以西。驰突：飞骑冲击突破，形容勇于战斗。
• 山雪河冰野萧瑟，青是烽烟白人骨：隆冬时节山上满是积雪，河水早已冻满厚厚的寒冰，再加上寒风凄厉，旷野里呈现出一片萧瑟残败的景象。抬眼望去，山峰之上滚滚升腾的青烟是军士们点燃的报警求援的烽火狼烟，而那遍野惨白的物体，正是战死沙场的兵士们的枯骨。山雪河冰：雪、冰都是动词，指山上积雪，河水结冰。野萧瑟：指寒风凄厉。
• 焉得附书与我军，忍待明年莫仓卒：此时的我正沦陷于安史叛军的手中，行动不自由，万分焦急，怎么才能找到可以携带书信的人，将消息带给我大唐将士呢？信中主要是嘱咐他们暂时忍耐一下，等到明年再反攻，千万不要仓猝应战，以免损失惨重。焉得附书：怎么能够捎带书信。忍：坚忍。仓卒：即仓猝。嘱咐要作好准备，不要鲁莽急躁。《房琯传》说：“琯与贼对垒，欲持重以伺之，为中使邢延恩等督战，苍黄失据，遂及于败。”所以希望我方忍待。杜甫这时正陷安史叛军中行动不自由，又找不到捎信的人，所以很焦急。

唐玄宗天宝十五载（756 年）宰相房琯两次战役大败，死伤四万余人，残余者不过几千人。这时杜甫沦陷在长安城中，听到这一消息，便写了《悲陈陶》、《悲青坂》两首诗。这两首诗所反映的都是这次唐军惨败的事实。

“我军青坂在东门，天寒饮马太白窟。”首联写唐军驻扎在武功县东门外的青坂坡，正值冬季天气严寒，兵士们驻扎在寒山之上，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到太白山的泉窟中饮马。

“黄头奚儿日向西，数骑弯弓敢驰突。”可是，黄头的奚兵每天都在向西推进步步紧逼，他们个个骁勇善战，就算是只有寥寥几个骑兵来对阵，居然也敢手持弯弓乱箭齐发，飞驰着突击我大唐军营，一阵横杀竖砍。此诗中“数骑”和“敢”字都是经过锻炼的字眼。只用三个字就表现了安禄山叛军的强壮和官军的怯弱。

“山雪河冰野萧瑟，青是烽烟白人骨。”隆冬时节山上满是积雪，河水早已冻满厚厚的寒冰，再加上寒风凄厉，旷野里呈现出一片萧瑟残败的景象。抬眼望去，山峰之上升腾的青烟，是军士们点燃的报警求援的烽火狼烟，而那遍野惨白的物体，正是战死沙场的兵士们的枯骨。“青是烽烟白人骨”这一句本来应该说是“青是烽烟白是人骨”，缩成七言句只好省略一个“是”字。这种句法，仅见于七言古诗，五言诗中绝对不可能有。七言律诗中也少见。“青是烽烟白人骨”只是一个描写句，“白人骨”属于夸张手法。阵亡者的尸体暴露荒野，至少要几个月才剩一堆白骨。杜甫此句只是表现“尸横遍野”的情景。

此诗第二联写安禄山部队的强悍，第三联是其后果，描写官军死亡之惨。杜甫是从两个不同角度描写了同一事件。

“焉得附书与我军，忍待明年莫仓卒。”此时的我自己正沦陷于安史叛军之中，行动不自由，万分焦急，怎么才能找到可以携带书信的人，将消息带给我大唐将士们呢？信中主要是嘱咐他们暂时忍耐一下，等到明年再来反攻之时，千万不要仓猝应战，以免损失惨重。第四联写被困长安城内人民和作者自己的思想感情。杜甫在长安城中，听到唐军战败的消息，心中非常焦急，只好想法托人带信给官军，希望他们好好整顿兵力，待明年再来反攻。

此诗气体雄浑，既有对将士们的深情关怀，也有对国家安危的深切忧虑，是一首充满爱国主义情感和人文关怀的边塞诗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