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交行

〔唐〕杜甫

翻手作云覆手雨，

纷纷轻薄何须数。

君不见管鲍贫时交，

此道今人弃如土。

【译注】

• 题解：《贫交行》是一首描写贫贱之交的行体歌诗。古诗说：“采葵莫伤根，伤根葵不生。结交莫羞贫，羞贫友不成。”贫贱方能见真交，富贵的交友未必可靠。
• 翻手作云覆手雨，纷纷轻薄何须数：富贵之交总是翻手覆手之间，忽云忽雨，反复无常，而轻薄之辈却纷纷追随，无法计数。 翻手句：喻人反复无常。 覆：颠倒。 轻薄：轻佻浮薄不敦厚。 何须数：意为数不胜数。数：计数。
• 君不见管鲍贫时交，此道今人弃如土：君不见像管仲鲍叔牙那种贫富不移的深厚交情，已被视如粪土，抛弃净尽了。管鲍：指管仲和鲍叔牙。管仲和鲍叔牙早年相处很好，管仲贫困，也欺骗过鲍叔牙，但鲍叔牙一直善待管仲。现在人们常用“管鲍”来形容比喻友情深厚的朋友。君不见：用于强调，意思就是难道你没有看见吗？今人：此指轻薄之辈。弃：抛弃。

唐玄宗天宝年间，杜甫困守京华，饱谙世态炎凉、人情反复的滋味，愤而写下此诗。作者慨叹交道浅薄，世态炎凉，人心不古。了了数句表现了作者对假丑恶的极度憎恶。全诗通过正反对比手法和过情夸张语气，反复咏叹，造成了“慷慨不可止”的情韵，吐露出了诗人心中郁结的愤懑与悲辛。这首诗出语惊人，造形生动，体现了杜甫诗歌语言的精妙和独特。

前两句“翻手作云覆手雨，纷纷轻薄何须数。”给人一种势利之交“诚可畏”的感觉。得意时的趋合，失意时的纷散，翻手覆手之间，忽云忽雨，其变化迅速无常。首句凝炼、生动，统摄全篇，在语言上极富创造性。虽然世风浇薄如此，但人们普遍对交友之道毫不在意，说穿了，不过是“贿交”“势交”而已。第二句被斥之为“纷纷轻薄何须数”，轻蔑之极，愤慨之极。寥寥数字，有力地表现出诗人对假恶丑的极度憎恶。

后两句“君不见管鲍贫时交，此道今人弃如土。”黑暗冷酷的现实使人绝望，于是诗人记起一桩古人的交谊。《史记》载，鲍叔牙早年与管仲交游，知道管仲的贤能。管仲贫困，曾欺负过鲍叔牙，而鲍叔牙却始终善待他。后来鲍叔牙辅佐齐国公子小白，即后来的齐桓公，又向公子小白荐举管仲。管仲终于辅佐齐桓公成就了霸业，他感喟说：“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叔牙也。”鲍叔牙对待管仲的这种贫富不移的交道感人肺腑。“君不见管鲍贫时交”，当头一喝，对比古道与现实，给这首抨击黑暗的诗篇增添了光辉。但其主要目的还在于鞭挞现实。古人以友情为重，重于磐石。相形之下，“今人”的“轻薄”越发显得突出。“此道今人弃如土”，末尾三字极其形象，古人的美德被“今人”像土块一样抛弃净尽。这话略带夸张意味。尤其是将“今人”一概而论，范围过大。但也只有这样，才能把世上真交绝少这个意思表达得更加充分。

此诗开篇“翻手作云覆手雨”，将千古世态浓缩在七字之中，人与人之间得意时的交好，失意时的纷散，忽云忽雨，变化无常，给人一种势利之交诚可畏之感。后来这一句演变为成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或“翻云覆雨”，用以形容人反复无常。后半篇借用管鲍友谊贫富不移的典故，鞭挞了世人轻薄友谊、以利相交的丑恶现象。

“行”是乐府和古诗的一种体裁，统称“歌行体”。其特点是“篇无定句，句无定字”，音节、格律比较自由，句法长短不一，富于变化。唐以后歌行一般用五、七言古诗体裁。格式节奏上没有严格要求，也不讲究平仄，可参差不齐，可变韵。“歌行体”亦称古诗古风。大家熟悉的歌行体杜诗有《兵车行》、《丽人行》和《茅屋为秋风所破歌》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