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怀古

〔唐〕刘禹锡

潮满冶城渚，

日斜征虏亭。

蔡洲新草绿，

幕府旧烟青。

兴废由人事，

山川空地形。

后庭花一曲，

幽怨不堪听。

【译注】

• 潮满冶城渚，日斜征虏亭：春潮淹没了冶城的洲渚，落日余晖斜照征虏亭。冶城：东吴著名制造兵器之地，吴刀吴钩皆产于此。征虏亭：亭名，在金陵。冶，一作台。
• 蔡洲新草绿，幕府旧烟青：江中蔡洲新草嫩绿，幕府山上烟霭青青。蔡洲：江中洲名，一作芳洲。幕府：山名。蔡，一作芳。
• 兴废由人事，山川空地形：国家兴亡取决于人事，山河徒有险峻地形。兴废：国家兴亡。山川空地形：徒然具有险要的山川地形。
• 后庭花一曲，幽怨不堪听：《玉树后庭花》是亡国之曲，凄婉幽怨令人不忍再听。后庭花：陈后主所作《玉树后庭花》之歌曲名，人皆以为此乃亡国之音。晚唐诗人杜牧《泊秦淮》：“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即脱胎于此。

宝历二年（826年）冬刘禹锡自和州返回洛阳，途经金陵，此诗当写于次年初春。

此诗首联写早潮和落日：“潮满冶城渚，日斜征虏亭”描写兵器重镇冶城已淹没于早潮波涛，落日余晖斜照于征虏亭上。开头两句巧妙地道出盛衰对比，一落笔即紧扣主题，自然流露出吊古伤今之情。

颔联进一步描写金陵山川景色：“蔡洲新草绿，幕府旧烟青”，绘出江中蔡洲新草嫩绿，幕府山上烟波青青。风水依旧，江山易主。“新草绿”，“旧烟青”六个字醒豁鲜明，情景交融，为下文的感慨作好铺垫。

颈联发出议论：“兴废由人事，山川空地形”，国家兴衰取决于人事，山川地形再好也是徒劳的。六朝帝王徒占金陵山水，未能逃脱覆灭的命运。作者思接千里，自铸伟词，提出了社稷危存“在德不在险”的卓越见识，对后世影响深远。

尾联“后庭花一曲，幽怨不堪听”。诗人把《玉树后庭花》之曲尚在流行，暗示唐朝统治者依托关中百二山河之险，沉溺于声色的享受之中，正步着六朝覆灭的后尘。尾联揭示了全诗的主旨，意义深远。

此诗前半部分描写所见景物，点出与六朝有关的金陵名胜，阐述兴亡之由。后四句借古讽今，暗示亡国风险。此诗从题前摇曳而来，从题后迤逦而去，全诗炼字精妙，感慨深沉，寓意深刻，饱含着深远的睿智和匡世忧国的怀抱，是一首不可多得的好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