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食舟中作

〔唐〕杜甫

佳辰强饮食犹寒，

隐几萧条戴鹖冠。

春水船如天上坐，

老年花似雾中看。

娟娟戏蝶过闲幔，

片片轻鸥下急湍。

云白山青万余里，

愁看直北是长安。

【译注】

• 小寒食：寒食节在冬至后105或106天，即清明节前的一、二天。小寒食说是在寒食节的前一天或者是后一天。
• 佳辰强饮食犹寒，隐几萧条戴鹖冠：寒食节勉强吃了点凉饭。我靠着黑色的茶几，头戴隐者褐冠，处境非常窘迫。佳辰：指清明前的寒食节。强饮：勉强吃点东西。 隐：依靠。几：茶几。鹖：通褐，褐色。鹖冠：指隐者的帽子（表示平民身份）。
• 春水船如天上坐，老年花似雾中看：春来水涨，小船起落，如坐天上云间；老眼昏花，看岸上花草，如隔着一层薄雾。
• 娟娟戏蝶过闲幔，片片轻鸥下急湍：蝴蝶嬉戏飞过船上布幔；远处鸥鸟如片片纸鸢迎浪翻飞。娟娟：蝶戏之状。闲幔：一作开幔。片片：远望鸥飞之状。
• 云白山青万余里，愁看直北是长安：身在潭州直北望长安，只见满天白云，万里青山。 直北：正北。

此诗当作于代宗大历五年（770年）春，距诗圣离世仅有半年多。失去官职，四处漂泊。眼下正值寒食节，停留在潭州（长沙）水上，在船里写下这首苍茫沉郁的七律。

“佳辰强饮食犹寒”，首联上句为下面写景抒情开了个头。“佳辰”实指清明前的寒食节，“强饮”实际就是勉强吃一点冷食。下句“隐几萧条戴鹖冠”，是说他头上戴着的再也不是什么官帽，身体靠着茶几，处境非常窘迫。“强饮”与“鹖冠”概括了诗人悲惨的遭遇与无穷的辛酸。

“春水船如天上坐，老年花似雾中看”，两句写老人的心境：春来水涨，舟中漂荡，如在天上；暮年体衰，老眼昏蒙，什么都看不清。另外“天上坐”、“雾中看”也包含着时局动荡，变化无常，形势难辨的意思。据认为，此句借鉴了沈佺期《钓竿篇》中“人疑天上坐，鱼似镜中悬”的诗句（注 沈佺期比杜甫年长五十六岁）。

颈联“娟娟戏蝶过闲幔，片片轻鸥下急湍”写舟中及外界景物。布幔闲卷，舟中寂寥沉闷，蛱蝶翩然而入。作者抬眼望远见白鸥展翅，如片片纸鸢，逐流飞翔，引发困居舟中的老人直北望京忧思。

“云白山青万余里”，这正是寒食佳节江上的自然风光，也正好为结句作好铺垫：“愁看直北是长安。”这一结句实际上把舟中舟外，近处远处的观感，以及诗人在漂泊时期对时局的忧思感怀，对江山社稷的安危等全部凝聚其中。诗人用这样一个“愁”字作结，既凝重地收括了全诗，又有无限的深情俱在言外。

（身修摘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