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终南山过斛 斯山人宿置酒

〔唐〕李白

暮从碧山下，

山月随人归。

却顾所来径，

苍苍横翠微。

相携及田家，

童稚开荆扉。

绿竹入幽径，

青萝拂行衣。

欢言得所憩，

美酒聊共挥。

长歌吟松风，

曲尽河星稀。

我醉君复乐，

陶然共忘机。

【译注】

• 此诗入选《唐诗三百首》卷一。
• 题注：终南山：即秦岭，终南隐士多，所以成了隐居之所的代名词。过：拜访。斛斯：少数民族的姓氏。山人：隐士。宿：留宿。置酒：置酒招待。诗题大意：李白从终南山下山时，拜访了斛斯山人并在其家留宿，斛斯山人置酒招待李白。
• 暮从碧山下，山月随人归：暮色苍茫，我悠然走下碧山。一路陪伴我的是皎洁的月光。 碧山：指终南山。
• 却顾所来径，苍苍横翠微：反身回头望，月光山影翠微苍茫。顾：回头看。 所来径：来时走过的路。
• 相携及田家，童稚开荆扉：路遇斛斯山人，他拉着我的手，来到他居住的草堂，孩童闻声打开了柴门。携：手拉手。田家：此指斛斯山人之家。荆扉：用竹木编制的门。
• 绿竹入幽径，青萝拂行衣：篱笆外是繁茂的竹林小路，松萝枝叶轻拂我的衣服。 径：亦作“楥”（音援），即栅栏门。青萝：藤蔓植物。
• 欢言得所憩，美酒聊共挥：相谈甚欢，主人约我留宿，摆上美酒，把酒话蚕桑。得所憩：得到了休息的地方。表明不是刻意去拜访，是路过被邀。聊：姑且，随意。挥：饮酒时振去杯中余酒的动作。这里指饮酒。
• 长歌吟松风，曲尽河星稀：酒到酣处，吟唱《风入松》乐章，直唱到天河星稀。松风：双关用法，既指歌声与松风相和，又指琴曲《风入松》。河星稀：天河星稀，通宵达旦，夜将明故星稀。
• 我醉君复乐，陶然共忘机：你我都醉得胡涂，乐到颠狂，陶醉中把世俗烦恼遗忘。陶然：沉醉于欢乐中。 机：机心，机巧功利之心。

李白此时在长安供奉翰林院，正是人生得意之时。此诗是李白少见的田园风格的诗歌，受陶诗影响明显。诗人于月夜到终南山去拜访一位姓斛斯的隐士。

“暮从碧山下，山月随人归。却顾所来径，苍苍横翠微。”“暮”字挑起了第二句的“山月”和第四句的“苍苍”，“下”挑起了第二句的“随人归”和第三句的“却顾”，“碧”字又逗出第四句的“翠微”，五个字无一虚设。“山月随人归”，含情脉脉。第三句“却顾所来径”写出诗人对终南山的余情，“苍苍横翠微”绘出了暮色苍茫中的山林美景。四句诗用笔简炼而神情俱佳。

“相携及田家，童稚开荆扉。”诗人漫步山径遇斛斯山人。“相携”显示友情谊深厚。于是童稚开门迎接。“绿竹入幽径，青萝拂行衣”写出了庭院恬静，流露出诗人的称羡之意。

“欢言得所憩，美酒聊共挥”，宾主欢言笑语，美酒共挥。“长歌吟松风，曲尽河星稀”，酒香情浓，放声长歌，直到月落星垂。“我醉君复乐，陶然共忘机”，陶陶然淡泊而恬远，把人间的机巧之心一扫而空。

此诗以饮酒为题材，可以看出有陶诗的影响，但又有不同。在李白的饮酒诗中，豪情狂气喷薄涌泄，溢于纸上，而此诗大为收敛。因此，可以看出陶潜的影响，也可以看到二者风格的不同。

（身修摘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