麂

〔唐〕杜甫

永与清溪别，

蒙将玉馔俱。

无才逐仙隐，

不敢恨庖厨。

乱世轻全物，

微声及祸枢。

衣冠兼盗贼，

饕餮用斯须。

【译注】

• 麂（音几）：小型鹿科动物，食草。
• 永与清溪别，蒙将玉馔俱：我将永别清溪，感谢你们把我与那精致的食品配成美味佳肴。清溪：麂所游息之地。蒙：承蒙，本为谦词，此为反语。将：与。玉馔：精美食品。
• 无才逐仙隐，不敢恨庖厨：因为我自己太愚昧，不能像葛仙翁那样得道，化为神仙而逃遁；被人杀了，送进厨房，不敢有怨恨。 逐：追随。仙隐：仙人和隐士。庖厨：厨师。
• 乱世轻全物，微声及祸枢：荒乱年辰，杀戒乱开，稍一出声，丢了性命，我将被那些贪婪的食客们狼吞虎咽地吃掉，顷刻之间被吃得干干净净。轻全物：不以全活物命为意，是说残忍好杀。微声：因美味而得名，谦词，微小的名声。及：遭受。祸枢：犹祸机。
• 衣冠兼盗贼，饕餮用斯须：唯一感到遗憾的是，吃我的正是这些衣冠楚楚的食客，个个都包藏着一颗盗贼之心。衣冠：王公贵人，即享玉馔者。饕餮（音逃贴）：传说中之恶兽，比喻贪财贪食之人。此作狼吞虎咽解。斯须：片刻，一霎那。

此诗是杜甫旅居夔州第二年所作八首咏物诗之一，虽只五言八句，其意义和写作技巧皆臻于上乘。其诗表面为咏物，实为抒情，饱含诗人悲惨的一生。通篇以第一人称，前半写麂之遭遇，后半看社会现实。

首联“永与清溪别，蒙将玉馔俱”，说自己与自由天地（清溪）永别了，又被抬举为美味佳肴充人口腹。

颔联“无才逐仙隐，不敢恨庖厨”，其意是说我无本事高飞远引，与仙人为侣，那就无法逃脱被吃的命运。这里“无才”是关键。“不敢恨”三字是虽死无怨，写得更深更惨。

颈联“乱世轻全物，微声及祸枢”，这里好像总结出一条“道理”：乱世生命不值钱，有名就是祸根。

尾联“衣冠兼盗贼，饕餮用斯须。”残酷的根源何在？尾联作出了回答：吃我的正是这些衣冠楚楚的食客，个个都包藏着一颗盗贼之心。

该诗以讽刺怒骂成文，显示了杜甫疾恶如仇的性格。诗人毫不留情地谴责了权贵者贪婪残忍的本性。

此诗构思巧妙，寓意深刻，揭示了无数人的共同命运，这是几千年来封建社会无法消除的社会悲剧。此诗虽小，可以喻大。

（身修摘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