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钓

〔唐〕白居易

临水一长啸，

忽思十年初。

三登甲乙第，

一入承明庐。

浮生多变化，

外事有盈虚。

今来伴江叟，

沙头坐钓鱼。

【译注】

• 临水一长啸，忽思十年初：临坐江边，放歌长啸，忽然想起了多年前的往事。临水之“水”与江叟之“江”皆指浔阳江，系长江在九江市的一段。作者曾被贬为江州（即浔阳）司马。
• 三登甲乙第，一入承明庐：想当年科举登第，入朝为官，何等荣耀。甲乙第：指科举考试的时候录取评定的等级，一等为甲，二等为乙。承明庐：原指承明殿旁屋，侍官值宿所居之屋为庐，后称入承明庐为入朝或在朝为官。
• 浮生多变化，外事有盈虚：但人生多变，月有圆缺，世事难预料。浮生：即人生。外事：指世事。盈虚：圆满与空虚。
• 今来伴江叟，沙头坐钓鱼：今天我只能与浔阳江边老翁作伴，自可闲作沙岸悠然垂钓了。在古诗中，“虚”、“鱼”和“初”、“庐”是押韵的。

白居易故乡是陕西下邽（音归），姜太公钓鱼的传说就发生在这里。白居易早年就爱钓鱼，但《垂钓》所表达的决不是一种闲适情怀。

起句“临水一长啸，忽思十年初”以感情迸发式的写法领起全篇，把临水垂钓与发泄悲愤结合起来，一个长歌当哭，痛定思痛的诗人形象跃然纸上。紧接着诗人回首往事，仕途得失、宦海沉浮、人间冷暖、世事盈虚，便尽在一声长啸之中。“十年初”指唐宪宗元和十年初（815年），宰相武元衡被平卢节度使李师道派人刺死，白居易上书“急请捕贼，以雪国耻”，结果却被贬为江州司马（治在江西浔阳），这巨大的阴影即便临江垂钓也是挥之不去的，“忽思”二字真切地表达了他的心理状态。

白居易人生以江州之贬为界，前为“兼济天下”，后则为“独善其身”。此诗颔联“三登甲乙第，一入承明庐”是对其前期一帆风顺、春风得意的追溯，也是对被贬遭受精神创伤的反衬。

白居易于德宗贞元十六年（公元799年）中进士，贞元十八年应拔萃科考试入甲等，宪宗元和元年（806年）又参加“才实兼茂名于体用科”考试入第四等，故称“三登甲乙第”。白居易登进士后，授秘书省校书郎，元和初授翰林学士，任左拾遗，故称“一入承明庐”。可惜好景不长，所以这种回忆也带有苦涩的味道。

“浮生多变化，外事有盈虚”写的是诗人身遭贬谪之后对人生的重新审视，也是他寻求心理平衡的自我安慰。可以看出，白居易心中儒家入世思想逐渐让位于释、道出世思想。

全诗以“今来伴江叟，沙头坐钓鱼”作结，在轻快潇洒中隐含有深沉的苦闷，在自我排遣之中也透露出了几分达观。

（身修摘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