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塞山怀古

〔唐〕刘禹锡

王浚楼船下益州，

金陵王气黯然收。

千寻铁锁沉江底，

一片降幡出石头。

人世几回伤往事，

山形依旧枕寒流。

今逢四海为家日，

故垒萧萧芦荻秋。

【译注】

• 西塞山：位于湖北黄石，山体突出到长江中，因而形成长江弯道，立于山顶犹如置身江中。
• 王浚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敛：王浚战船东下离开益州(今成都)，金陵(今南京)王气黯然收。王浚（音逊）：晋益州刺史。益州：晋时郡治在今成都。晋武帝伐吴，派王浚造大船，出巴蜀，每船可容两千余人。金陵：今南京，当时是吴国都城。王气：帝王之气。黯然：心神沮丧。
• 千寻铁锁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千寻铁链沉江底，降旗挂出石城头。千寻铁锁沉江底：东吴末帝孙皓命人在江中暗置大铁锥，又用长铁索置于江面，拦截晋船，终失败。寻：长度单位，八尺为一寻。
• 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人世间有多少令人伤感的往事，西塞山依旧背靠长江，江水日夜滾滾流。枕寒流：一作枕江流。寒流指长江。
• 今逢四海为家日，故垒萧萧芦荻秋：如今天下统一，四海一家，故垒萧萧，长满芦荻，瑟瑟如秋。

唐穆宗长庆四年（824年），作者自夔州刺史调任和州刺史，赴任途中，过西塞山，处境生情，抚今追昔，忧郁伤感，借古讽今，写下了这首感叹历史兴亡的诗。

“王浚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千寻铁锁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诗的前四句写西晋灭吴的史实，在对比中写出了双方的强弱，进攻的路线，攻守的方式，战争的结局，说明国家统一是历史的必然。

后四句：“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今逢四海为家日，故垒萧萧芦获秋。”西塞山之所以闻名，因为它曾是军事要塞。而今山形依旧，而人事全非。旧日的营垒已荒废在芦荻之中，荒凉的遗迹便是六朝覆灭的见证。末两联以怀古伤今收束了全诗。

刘禹锡这首诗寓意深刻的思想于纵横开阖、酣畅淋漓的诗句之中，诗人好像在客观地叙述往事，描绘古迹，其实，他的锋芒是指向曾经佔据一方，但终于归于灭亡的吴国统治者。这对于当时重新抬头的割据势力是迎头一击，对骄侈腐败的唐王朝，也是一面很好的镜子。

（身修摘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