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梦

〔唐〕杜甫

道路时通塞，

江山日寂寥。

偷生唯一老，

伐叛已三朝。

雨急青枫暮，

云深黑水遥。

梦魂归未得，

不用楚辞招。

【译注】

• 道路时通塞，江山日寂寥：时下恰逢战乱，道路时通时堵，江山的气象一天天地冷落萧条。时：有时。通塞：畅通与阻塞。江山：江河山岳，借指国家、政权。日：一天天。寂寥：冷落萧条。
• 偷生唯一老，伐叛已三朝：苟且偷生，四处漂泊，只有我这一位老人；如今兴兵伐叛，已经经历了三朝。偷生：苟且求活。唯：只有，仅有。一老：一位老人，作者自谓之语。伐叛：指讨伐乱臣贼子：安禄山、史思明以及仆固怀恩和吐蕃等。三朝：指玄宗、肃宗、代宗三朝。
• 雨急青枫暮，云深黑水遥：归梦中风骤雨急，一片昏暗看不清湘水两岸的苍翠的枫树，归梦中云层浓厚，看不见那黑水在远方奔流。青枫：深绿色的枫树。暮：入夜昏暗不清。云深：云色浓厚。
• 梦魂归未得，不用楚辞招：我的魂魄至今不能返回长安，仍在楚地飘游。哎，算了吧！用不着再作楚辞以招魂了。“梦魂”，亦作“梦归”。归：指回归朝廷。未：不。

这首五律是四、二、二结构：前四句写现实；五、六两句写梦境；末二句写心情感叹。

首联“道路时通塞，江山日寂寥。”因为战乱，道路时通时阻，人民不能安于生计，田园荒芜，江山日见冷寂萧条。

颔联“偷生唯一老，伐叛已三朝。”尽管讨伐安史之乱的战争已历玄宗肃宗代宗三朝，而诗人仍然在避地偷生，于西南的穷山恶水之间感时伤世，去国怀乡，忧思成梦。

颈联“雨急青枫暮，云深黑水遥。”即便在梦中，情景也如同现实一般险恶，天际是雨急云深，枫暮水遥。

尾联“梦魂归未得，不用楚辞招。”秦地遥远，路途艰辛，即便亲人仿效楚辞招魂，恐怕也难以回去了。

诗人两处援引屈原的典故，“雨急青枫暮”和“不用楚辞招”源于《招魂》“湛湛江水兮上有枫，目极千里兮伤春心，魂兮归来哀江南。”以及“魂兮归来兮返故居些”。二典不仅贴切梦中境象，而且暗示杜甫与屈原具有类似的处境和命运，都有相同的忧国忧民的情怀。

此诗作于唐大历3-4年间，时杜甫已近暮年，体衰多病，流落于当年屈原流放之地，受尽了漂泊之苦。他归心似箭，写下了《归梦》这首五律，以表达乡思萦怀、梦魂颠倒的心境和不得回归的憾恨。

（身修摘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