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城东楼

〔唐〕许浑

一上高城万里愁，

蒹葭杨柳似汀洲。

溪云初起日沉阁，

山雨欲来风满楼。

鸟下绿芜秦苑夕，

蝉鸣黄叶汉宫秋。

行人莫问当年事，

故国东来渭水流。

【译注】

• 许浑（约971-858年），字用晦。寓居江苏丹阳，遂为丹阳人，后移居镇江丁卯涧，因称许丁卯。其不作古诗，专攻律体，后人有“许浑千首诗，杜甫一生愁”之说。其诗误入杜牧集者甚多，代表作为本诗《咸阳城东楼》。
• 一上高楼万里愁，蒹葭杨柳似汀洲：登上高楼，万里乡愁油然而生，眼前芦苇杨柳丛生，好似江南汀洲。蒹葭：芦苇一类的水草。汀洲：水边平坦沙洲。
•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溪边乌云刚刚浮起，夕阳沉于楼阁后面，山雨欲来，满楼风声飒飒。
• 鸟下绿芜秦苑夕，蝉鸣黄叶汉宫秋：夕阳秋色，秦汉宫苑，一片荒凉，鸟儿落入绿色乱草之中，秋蝉鸣在黄叶之间。鸟下：飞鸟落下。
• 行人莫问当年事，故国东来渭水流：行人过客莫问当年之事，我此次从咸阳向东来只见渭水滚滚东流。当年：一作“前朝”。最后一句亦作“渭水寒声尽夜流。”

此诗以云、日、风、雨层层递进，以绿芜、黄叶加以渲染，勾勒出萧条凄凉的意境，借秦苑汉宫的荒废，抒发对唐朝衰败的无限感慨。

首联“一上高城万里愁，蒹葭杨柳似汀洲”，紧扣诗题，抒情写景。诗人登楼南望，烟笼蒹葭，雾罩杨柳，恰似江中汀洲。万里之愁，以登楼思乡为起始。“一上”表瞬间，而“万里”极言遥远广大。一“愁”字奠定了全诗的基调。

颔联“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溪指磻溪，阁指慈福寺。诗人登楼，只见磻溪罩云，暮色苍茫，日薄远山；此时凉风骤起，山雨即至。这是对气象的描写，也是对风雨飘飖的唐王朝的真实写照，诠释了首句“一上高楼万里愁”的原因。后人常以此联表达重大事件发生之前的紧张气氛，堪称千古名句。

颈联：“鸟下绿芜秦苑夕，蝉鸣黄叶汉宫秋。”此联写近景，虚实结合。山雨欲来，鸟雀惊飞，秋蝉哀鸣。秦苑汉宫早已不复存在，只有绿芜遍地黄叶满林，唯鸟雀鸣蝉不识兴亡，依然如故。

尾联作结，融情于景：“行人莫问当年事，故国东来渭水流。”行人泛指古往今来的征人游子，也包括作者在内。故国指东汉故都咸阳。东来指作者（不指渭水）从东边来。诗人感慨说：羁旅过客还是不要索问当年秦汉兴亡之事吧！我此次来咸阳连遗址都找不到，只有渭水在长流而已。“莫问”二字并非劝诫之词，它让人们从悲凉的景物中钩沉历史的教训。一个“流”字暗示出颓势难救的痛惜之情。渭水东流，融铸着诗人悲伤和忧愁，令人悲伤。

此诗情景交融，景中有情，景别緻而凄美，情愁苦而悽怆，意蕴藉而苍凉，境雄阔而高远，神完气足，为唐登临诗之佳作。

（身修摘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