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志翻着袜

〔唐〕王梵志

梵志翻着袜，

人皆道是错。

乍可刺你眼，

不可隐我脚。

【译注】

• 梵志翻着袜，人皆道是错：王梵志翻穿袜子，人们都说这是错的。翻着袜：着是动词，是穿的意思。平常情况下，翻穿袜子是不合规矩的。
• 乍可刺你眼，不可隐我脚：王说：宁可让你看着刺眼，也不能让我的脚不舒服。乍可：是唐朝常用语，意思是“宁可”。隐：用作动词，意思是“伤”，使疼痛。此处的“脚”与上句的“错”于当时读音是押韵的。

王梵志生于殷富之家，幼年时，家有奴婢，生活充裕闲适，读过儒家经典诗书。隋末战乱，家道中衰，仅剩薄田十亩。为生活计，农忙种田，农闲外出经商。唐初，赋税和天灾迫使其家产破败，以致穷愁潦倒，被迫做帮工、雇工。他曾做过监铸官，清正廉洁，以孟尝君自况，但任期未满即被革职。梵志有五男二女，但子女不孝，生计无着，成了身无一物的“硬穷汉”，甚至衣不蔽体，食不裹腹而挨门乞讨。穷困悲惨的生活迫使他半路出家，五十多岁又昄依佛门，以求解脱。但他并非严守佛门戒律修行，而是四处募化求斋，过着漂泊流浪的生活。此诗当写于这一时期。

王梵志的白话诗大多有感于日常琐事，而归结于某种生活真谛，具有禅理式的机趣。

袜子具有正反两面，正面平整美观，反面相反。平时人都是正穿，以求美观。梵志把袜子翻过来穿，也许是粗心大意，也许是有意为之，但大凡有人注意到此事都认为是穿错了。然而对错皆为人所言，“人皆道是错”，未必就是错。梵志以为：宁可让别人看着不舒服，也不能让自己的脚受委屈。错的反而是众人。

世上人做事常图慕虚荣，不顾实际效果，可怕的是人们常常以为这种图慕虚荣之举是正确的，而作为行事的原则。

这首小诗一如王梵志的其他诗作，语言质朴、自然，宛如平常说话，却能以小见大，反映至真事理，这在古代诗歌中并不多见。从中也可看出作者任其自然的舒放品性。

（身修摘编）